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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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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魔教總壇,朱雀又重新變成了那個“見人三分笑”、對誰都客客氣氣的血盟教的大管家了。

白虎舒舒服服地結了第二次婚,輕輕松松地收了大量的賀禮。

而朱雀這裏,從采購到下聘,又重新經歷了一次從身體到心靈上的煎熬與折磨。

雖然這場婚禮無論是從時間上還是規模上都比不得富安縣那場更為費時耗力,但是,由於朱雀久出未歸,積壓了一堆亟待解決的教務,所以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朱雀堂處理事務。

定昏的梆聲剛敲過,更漏中的滴水速度,似乎變得更加急切了些。

朱雀堂內忙碌如故。照舊是燈影幢幢,人來人往。

但,整個大堂內,都非常的安靜。

往來匯報的朱雀堂眾人,全部屏息靜氣,放輕腳步。連說話的聲音都似蚊蟲的嗡鳴。

唯一最大的聲音,反倒是朱雀撥動算盤時,算珠發出的清脆而快速的碰撞聲。

因為青龍使坐鎮在朱雀堂。

陳欺霜坐在周鈺恒的對面,身披周鈺恒替他裹緊的鬥篷,頭枕著臨摹到一半的字帖,伏在周鈺恒堆積成山的賬本間,正睡得香甜。

他很累。

婚禮當夜,陳欺霜連夜護送畢先與杜秋吟避開武林盟的眼線,回到了富安縣。

然後,立刻快馬加鞭地折返了回來。

他睡得極安心。

均勻的呼吸聲,吹得頭下的宣紙沙沙作響。似乎是夢中不知瞧見了什麽好吃的,他極大聲地吸了口口水,無意識地伸出手背用力地擦了擦嘴角,轉過頭,換一面趴了接著睡,同時,還咂了咂嘴,打起了呼嚕。

朱雀使盯著青龍使的側臉,笑得合不攏嘴。

朱雀使在光明正大的走神。

「遲則易變,速去速歸。」青龍臨行前,朱雀叮囑他。

「你放心。」青龍笑得甜蜜。

他借著幫朱雀將醉得不省人事的玄武扶上車的間隙,輕輕地從朱雀的面頰上偷得一個吻。

「咳!」周鈺恒“唰”得展開折扇,遮住已經漫上粉紅的臉頰,「等一下,你衣領這裏不整齊。」

陳欺霜不疑有他,立刻低頭看了一眼,剛擡頭開口詢問“哪裏”,就被周鈺恒一把扯住,用扇子欲蓋彌彰地遮住,狠狠地吻到喘不過氣來。

半晌,直到陳欺霜一口咬破了周鈺恒的下唇時,周鈺恒才呼痛著放開了他。

「我馬上回來!回來就去找你。」陳欺霜笑著點了點自己鮮艷泛紅的嘴唇,飛快地逃掉了。

「嘶。小狗,還咬人。」周鈺恒擦著紅腫的下唇,望著陳欺霜遠去的背影,笑了起來。

“呼——”“吸溜。”陳欺霜的口水洇濕了大半張宣紙。

“真拿你沒辦法,你這是吃定我了吧?”周鈺恒伸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口水,望著陳欺霜睡到毛茸茸的腦袋,嘆了口氣,又低聲笑了起來。

“今天就到這兒,都散了吧。”周鈺恒提筆斂鋒,搖歸算珠,遣散了手下,才收拾歸攏了機密文件。

他望了一眼蜷縮起來的陳欺霜,伸手連人帶鬥篷,抱在了懷裏。

“怎麽了?”陳欺霜一手抓著“滅影”,一手揉著惺忪的睡眼,掙紮著要下來。

“沒事。你睡你的。我抱你回去。”周鈺恒替他緊了緊身上的鬥篷。

“這樣,被別人看到可不太好。”陳欺霜伸手推周鈺恒。

周鈺恒忍不住低頭將他親了一遍又一遍,直親到陳欺霜忍不住要惱了起來,才低笑著給他出餿主意:“你可以用鬥篷蒙住臉。這樣別人就不知道我抱著的是誰了。”

陳欺霜順勢張牙舞爪地去搔周鈺恒的癢:“你是不是當我傻?”

“求饒!我錯了!哈哈。你別鬧,當心掉下來。”

周鈺恒正要將陳欺霜再往懷裏再緊一緊,卻被陳欺霜靈活得跳了下來。

“遇到巡邏的隊伍,會很尷尬的。”陳欺霜見周鈺恒一臉的失望,忙伸手去牽他的手,“我睡醒了,你陪我走一會兒吧。”

“他們又不認識我。”周鈺恒摘下臉上半面面具,按在陳欺霜的臉上,又低頭親了下陳欺霜敏感的耳垂,“不過,走走也好。要是不小心遇上誰,我就跟他們說是‘你’硬要纏著‘我’的——讓你吃個啞巴虧。”

“你怎麽那麽……”陳欺霜用力刮著臉,取笑周鈺恒。

“嗯。大家都退了吧。我要親自送朱雀回‘翠篁南竹’。”周鈺恒頗為正經地用陳欺霜的聲音應答,竟然真的跟陳欺霜的聲音一模一樣,逼真得真假難辨。

“天!你可真厲害。”陳欺霜摸了摸胳膊上齊刷刷立起來的汗毛,停在了原地,“剛才又一瞬間,我還真的以為是我自己在說話呢。”

“我教你,改天也換你來學學我。”周鈺恒拉著陳欺霜避開教內的一處機關,走上了水榭。

湖內幹枯的荷葉隨風搖蕩,雜駁紛亂的蘆葦叢中,透出巡視教眾手提的點點燈光。

陳欺霜忙抓住面具,扣回了朱雀使的臉上。

帶隊的隊長遠遠望見了朱雀使與青龍使,帶著眾人施禮後,繞過了兩人。

陳欺霜尷尬地撓了撓鼻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兩人交握著的手。

他見周鈺恒笑到打跌,於是賭氣道:“我已經隨便會一點了,要像你這樣學得逼真,太麻煩了,我不學。”

“遨游海內,藝不壓身。只學我一人,很簡單的。”

周鈺恒拉著陳欺霜,繞著“翠篁南竹”曲折的院墻,避開院內的陣法與護院,進入了內院,跳上了二樓:“我保證,你能學會。”

陳欺霜卻腳步漸緩,再次停了下來。

他透過敞開的窗戶,望著周鈺恒院內的一棵老桃樹,露出了一些回憶的傷感:“小湘那時總慫恿白虎到你這兒來偷桃花,折枝回來後,自己卻不簪,用一瓶清水養著,送到我那兒去——她知道我最喜歡你……這裏的桃花。

……我們這樣騙韓介……也不知究竟是對還是錯……”

周鈺恒正推開房門,還沒來得及勸慰陳欺霜,陳欺霜就已經憑空消失掉了身影。

院外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小百靈領著一隊人,匆匆上了二樓。

“主人!您回來幹嘛不走正門?我還以為又有武林盟的人闖進來了呢。”小百靈收起了扣在手裏的暗器,賊兮兮地轉圈打量了一周,對著周鈺恒擠眉弄眼地小聲揶揄道,“咳,那個,當家主母沒跟您一起回來?”

“我一個人回來的。我困了,要睡了,沒想要驚動你們,你們都快回去休息吧。”周鈺恒裝模作樣地打著哈欠,向外趕人。

護衛們欠著身一直退出了內院,只有百靈仍不死心的守住了一二樓之間的樓梯。

“主人,您不沐浴熏香了?百靈還沒為您鋪床呢。”小百靈低下身子要往周鈺恒的內室鉆。

周鈺恒邊打哈欠邊攔住了她:“我自己來,你快回去睡覺吧。”

“其實,那個,我都聽說了。”小百靈將兩手的拇指並在了一起,比給周鈺恒看,同時低頭憋笑道,“酒壯慫人膽嘛!我懂的。主人,那個,我們什麽時候能吃上喜糖啊?”

周鈺恒哈欠也不打了,臉上青白交錯,透過面具,帶出了一股煞氣。

他默不作聲地將百靈一路推了出去,當著百靈的面,“咣當”一聲,關上了屋門。

“那個……我把霜公子的寢具搬到二樓來了……天氣冷了,小榻沒什麽用,讓我撤走了……沒有空著的客房啦……當然,地上睡的話,容易著涼……另外,我就住一樓那個霜公子以前的房間,有事記得喊我啊……沒什麽事的話,我把外門鎖了啊!”

小百靈高聲叮囑完,隔著門,見周鈺恒點亮了燈,朝她揮手,示意她快退下。看起來,屋內似乎並沒有第二個人。

“奇怪啊,沒人在,幹嘛這麽緊張?”小百靈撓了撓頭,提著燈籠,順著樓梯又蹦跶了下去。

“我真是怕了她了。她每次遇見我,都要逼著我看書學習。”陳欺霜從大紅的床幔上面跳了出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低頭,看見鴛鴦對枕和鮮紅的喜被,臉上頓時羞紅一片,差點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一眼望去,滿屋的鮮紅色,成雙成對的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

屋子裏有只巨大的浴桶,毫無遮攔,大大咧咧地擺在最中間,隔著桶蓋,冒出陣陣白汽。

周鈺恒伸手拉開床頭抽屜,各種瓶瓶罐罐堆得滿滿當當。他又往床鋪下面一摸,紅棗、花生、桂圓、瓜子……

“那個,今晚我先回我那裏好了。”陳欺霜異常窘迫,一只手已經推開了窗戶。

“現在太晚了。明早,我會找人換掉。”周鈺恒不由分說地關上了窗,伸手將床上多餘的東西統統掃到了地上,“我先鋪床,你去洗澡。太晚了,早些睡吧。”

陳欺霜還要拒絕,周鈺恒已經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已經明白了。

“屋後的竹屋裏有一眼溫泉,四季活水,我到那裏去洗。”周鈺恒從衣櫃裏取出兩套換洗的衣服。

“外面太冷了。還是我去吧。”陳欺霜接過其中的一套,按住了周鈺恒,匆匆地補充道,“我速去速回。”

作者有話要說:

“定昏”是“二更”。

為什麽用它而沒用“二更”呢?

當然是因為它聽起來好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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